待定权重新换过衣服,至暖阁中坐定,冷眼看着周循携着一干内官,果真依言将诸般讯问用具铺设了一地。几个最先被揪扯出的宫人,早已吓得泣不成声。接着便是讯者的厉声呵斥,被讯者的哭告辩解,接着便是笞挞声、痛呼声、哭嚷声响成一片,偶或夹杂着树顶一两句间关莺啼,纷乱不堪。定权望了望转晴天色,只觉面前景象可憎,心下厌恶不已,起身吩咐:“到后苑去。”两内臣拥着他方行走到廊下,忽闻一个尖厉声音高声指认道:“是她,必定是她!”定权不由抬眼望去,一个名为展画的内人正伸手指向一旁,顺着她手指看去,指端便是面色早已经煞白的阿宝。
定权摆了摆手,吩咐周循停止刑讯,向前踱了两步,问展画道:“你说是她,有什么凭证?”展画抬手抹了一把面上血痕,指着阿宝道:“殿下,她们两人平素就爱一处接耳私语,整个报本宫就属她二人最亲近。”阿宝与展画素不熟识,此刻见她竟似与自己有泼天仇怨一般,不由也呆住了,未待辩解,便听定权说道:“这个本宫知道—她平日笨手笨脚,是我让那人带着她的。”展画一愣道:“蔻珠把没带去的东西,都留给她了。”定权道:“这我也知道,那人没攒下来什么东西,这人也没取过她什么东西。”展画喘了口气,转过脸对阿宝道:“蔻珠走的时候,只有你和她共处一室,又替她梳头发,又替她换衣裳,唧唧哝哝低声说了半日,拉着手又是哭又是笑,我从外头都看见了。”定权不耐烦道:“再没有新鲜话先给我掌她的嘴—不过我还是想听你说说,为什么?”阿宝抬头道:“不为什么,我们毕竟同处一载,心中有情。”她平常少言寡语,高声说话更是未有之事,此时连声音都在颤抖。定权偏头问道:“从她那里抄出来什么没有?”周循作难道:“不曾。”展画尖声道:“或许是她看着事情不好,都烧化了也未可知。”阿宝怒而驳斥道:“你一个穿窬探耳的幺麽小人,无凭无据,信口雌黄,无非是图淆乱圣听,以延罪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