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马克思及其为工人阶级服务的战略 [1]

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

——卡尔·马克思，《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

上一章讲述了美国颇费心神地想出了化解非正规战的办法，那就是不再死抱决胜思想，集中精力对付占领地区日趋激烈的反抗活动。在设法应对恐怖分子的暴行和伏击时，美国认识到，这场战争是假借保护普通百姓之名发动的，即便不能得到他们的积极支持，也要尽力得到他们的默许。为此，美国鼓励前线部队主动接触当地民众，找到与他们交流的途径，并让他们相信美军是真正站在他们一边的。然而，美军的努力始终遭遇着理解上的障碍，造成这种障碍的不仅有语言和文化差异，还有美国以往的各项行动、政策以及认定说服工作比打胜仗更难的态度。如何才能改变人们，特别是大批具有共同信念的人们的想法？这是本章将着重讨论的一个突出问题，因为改造人的思想一直都是激进分子和革命者的急务，他们一门心思想要代表广大民众颠覆现有权力结构，只是民众并不愿意参与其中，当然也不至于主动唱反调。

本章将探讨弱者或至少是那些自称代表弱者行事的人的战略，他们想要达到的目标和可利用的手段之间存在着巨大差距。对这些人来说，制定战略是最具有挑战性的事情。他们必须以不会招致镇压的方式争取支持。如果有可能遭到镇压，他们就要考虑苟且偷生甚至凭一己之力进行暴力反抗。他们不知道能否说服所有人为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也不知道是否有必要做出让步和必要时应该做出多大让步。怀有不实际目标的激进组织可能会自命清高，而那些尝到成功滋味的人则看到了附和他人观点的价值。每当他们制订行动计划时，只要讨论到军事事务，比如该严防死守还是出奇制胜、该打歼灭战还是消耗战、该正面抗敌还是间接施压等，各种问题就会冒出来，这常常会让他们低下的军事素质暴露无遗。

本章会大量出现各种理论，特别是那些涉及工业化社会权力变化的重大问题的理论。激进派理论描绘了一个更美好的世界以及可能推动其实现的历史性力量；保守派理论则以种种理由证明这个新世界永难实现以及就算实现也不会变得更美好，警告人们改朝换代只是妄想，可能出现的新精英阶层与旧的统治势力不会有什么不同。暴力鼓吹者的理论认为暴力能够扫清所有貌似强大的腐朽政权，成为个人和社会解放之源；而非暴力倡导者不仅主张采取审慎态度，而且认为占领道德高地的一方有利。由于一部分人对群众运动感到恐惧，另一部分人则认为群众还远未发动起来并为此感到失望，所以又出现了意识理论（信奉者众多），这种理论对信仰之易变、大众之盲从、宣传之蛊惑以及长期占统治地位的成规旧矩深感悲哀。

理论记录并例证了官僚化和合理化过程，它提供了有效制订和实施计划的战略，解释了为什么就连革命政治都需要专业的指导和健全的组织。这已经成为对政治生活特别是左派政治生活的检验标准之一，因为它尖锐地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强大又一直掌握实权的人能否避免坏的习惯。在纪律性组织中起领导作用的党政官员常常会受到谴责，谴责者认为他们的领导会抹杀人文精神。总的来说，强有力的组织行动要胜过自发行为的整体效果。尽管如此，我们最终还是要组织总统竞选，待在主流而非边缘的政治生活中，但仍然离不开社会变革理论和政治信仰。不仅政治变得越来越专业化，理论也是如此。在这个过程中，社会科学的兴起发挥了重要作用。社会科学家发现了不受党派利益玷污的普遍有效的理论，因而渴望这门学科能像自然科学一样得到严肃对待。在本章和下一章，我们会看到社会科学（虽然多多少少受到价值观的约束）有时候代表了公共政策的一个来源，它一旦被开明的国家所接受，可能会让政治乃至战略变成多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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